愿逐月华流照君

【all林】上林苑(二)

 

“昊哥,昊哥算了算了……”

赵禹哲抱住了唐昊的大腿。

“是啊昊哥,点子忒硬咱惹不起,不理他也就是了。”

林枫也跟着劝。

“我不!”唐昊鼻子都要气歪,“他林敬言居然敢把我吊一晚上!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!”

赵禹哲十分佩服唐昊这种遇强则强的气势,热血一上头,手不由地一松,唐昊于是挣开他怒冲冲地向前走去。

林枫十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赵禹哲一眼:一晚上冷风白吹了?昊哥怎么打得过那个林敬言?让他去不是找罪受吗?

赵禹哲犹豫:要不……咱们一起去,给昊哥助个拳?

正眼神交流着,唐昊又怒气冲冲地回来了:“让你们找的东西呢?”

 

林敬言觉得今天学里画风不太对。

军报是昨夜三更到的,兀戎果然又有动作,北边的局势又紧张起来。这帮贵绅子弟家里消息灵通,不到半天,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,课也听不住,都在那窃窃私语。

所以这堆人里不吵不闹的唐昊就非常显眼了。

昨夜被吊在房梁下一晚上都有力气破口大骂,这会儿居然那么安生,一看就知道在憋什么坏。

好在昨天的课没有白讲,学生们交头接耳的有,直接翘课投军的真没有——就是有,估计家里也不让。

林敬言敲了敲桌子:“韩大将军一早去了京西大营,不在王城,诸位别惦记了。”

仁德堂里静了一刻,众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。

林敬言道:“诸君既心怀家国,不妨作篇策论来,谈谈战事若起,诸位该当如何罢。”

一听见要作策论,满堂里俱是哀嚎之声。有的道:“夫子!容学生口述一篇罢!”有的道:“字数几何?昨日被父亲打伤了右臂,夫子饶我二百字何如?”有的干脆耍赖道:“放我家去作罢!我交两篇!”

林敬言微微一笑:“方才不是有许多真知灼见么?好好写,若有好的,我替你们转呈大将军。”

 

偶像的力量是无穷的,叽喳了一阵的国子学生们逐渐安静下来,或冥思苦想或下笔千言,林敬言盯着力透纸背仿佛和笔墨有深仇大恨的唐昊,越发觉得有问题。

果不其然,散学之后林敬言拿着一叠策论往静竹轩走,刚拐过屋角,就觉天色一暗,他看也不看地向前一冲,躲过头上的麻袋,抬脚越过突然从落叶堆里冒出来的绊马索,脑后长了眼睛一样侧身让过拍来的板砖,空出来的右手一拧一卸,来了个“空手入白砖”,缴掉了唐昊的武器,接着抬腿一踢。

唐昊“嗷”地一声夹紧了双腿向后连跳,整个人挂在了绊马索上。躲在竹子后头拽着绳索的林枫赵禹哲先前见没绊着人,已经松了劲儿了,这时候被他一带,哪里还蹲得住,早被扯得跌出来,三个人哎哟哎哟地滚成一团。

林敬言站定身子,被旋身动作带起的朱色袍裾安分地垂落下来,手里的策论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,一张都没少。唐昊脸都疼白了,躺在地上大骂:“林敬言!你怎么那么不要脸!”

“世子言重了,下官愧不敢当,”林敬言把那半块砖头扔过了墙,“撩阴腿是寻常招数,用好了却有奇效,世子也可学习一……呃……”

林敬言把一肚子实用斗殴技术咽了下去。此时局势微妙,平南王世子最该做的就是谨言慎行降低存在感,而不是学会怎样高效地打架。

可这家伙偏爱惹是生非,好在找的是他,要换了别人,早闹起来了,一顶殴打师长的大帽子扣下来,唐昊少说要被禁足三个月,连带平南王都要被申斥。

战事当前,真让朝堂上那帮闻着一丝血腥味就能叮上来的苍蝇围住,只怕要坏事。

昨晚是打得不够重还是吊得不够久?

张佳乐这个不靠谱的东西,儿子扔在京城,也不知道找几个年长可靠的幕僚劝着点,到头来还要他跟着操心。

林敬言叹了一口气,走过去蹲下来把那叠策论放在地上,两只手抓着唐昊脱臼的腕子一拉一送,给他接了回去。唐昊这会儿倒是不叫了,咬着牙做出一副不怕疼的样子,上刑场一样的宁死不屈。林敬言看着好笑,又想起这小子今年才十五岁,孤身一人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京城,没人看顾,也是可怜,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:“你啊,乖一点别给你爹惹祸行不行?”

唐昊是不蓄发的,头顶一片毛刺棱棱地扎手,只在脖子根上编了一根辫子,短短的发尾垂在肩膀上,和他爹一模一样。

唐昊整个人都快炸起来了。

林敬言居然摸他头!居然摸他头!张佳乐都没摸过他的头!

他涨红了脸:“要你管!”

“……算了。”

林敬言有点意兴阑珊。说到底是张佳乐的儿子,他也确实没这个立场管。

他拿着策论站起来,掸了掸官袍下摆沾到的浮灰,转身走了。

 

 

林敬言不是太明白唐昊的逻辑。按说人都晓得趋利避害,被他结结实实地揍了两顿,正常人都该知道在他这儿讨不了什么好,唐昊偏偏越挫越勇,找尽一切机会和他干架。结果架没打成,出勤率反倒提高了一大截,至少林敬言的课他再也没逃过。

约架林敬言当然是不会去的,各种学堂里常见的小动作他也有自己的方法。赵侍郎和忠勤侯收到申诉之后狠狠约束了一番自家子侄,唐昊的小跟班们气势就蔫儿了不少,也没人再跟着他满京城乱跑了。

对于这种一言不合就告家长的行为,唐昊的评价是那个林敬言真不要脸说好的公平决斗,林夫子则心想你爹这是不在,要不然我告到你死,然后给唐昊布置了双倍的作业。

这里要表扬一下我们世子大人,别看他热衷打架,他的学习成绩还是很不错的,在仁德堂里堪称翘楚,他也一向对此颇为自负。林敬言的作业对他而言有一些难度,又恰恰卡在多花点时间动点脑子可以解决的当口上,唐昊便和他卯上了,下了学以后连蹴鞠也不去了,天天在屋子里写策论,看得一众仆役目瞪口呆,倒是因此少了许多事端。

等到唐昊回过味儿来的时候,整个京西大营已经跟着韩大将军开拔去了定北,朝堂上清洗了一批人,仁德堂里的位置空了好几个,没人说什么,只有赵禹哲悄悄告诉他,那些人是跟着父祖一道被流放了。

唐昊捏着月中学测的卷子,盯着上头的“甲等”看了半天,不情不愿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林敬言牵着鼻子走了。

他想起那根吊了自己一晚上的鞭子,心里头忽然有点堵。

这算什么?


(TBC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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